第五十三回 东京城贺太平诛佞 青州府毕应元荐贤 (第2/2页)

按下朝中之事，且说盖天锡奉旨升任山东检讨使，端的秉公率事，去佞举贤，政声愈著。其时济南府推官毕应元，就是那年在曹州府做押狱的，因其才能强干，深得贺太平器重只一力提拔，直做到这个位分，今又值盖天锡做检讨使口毕应元本是旧属中之知己，此刻上下相孚，更为莫逆儿因青州知府缺出，盖天锡特保毕应元升任口真个是人地相宜，才能称职，时值初夏，毕应元收拾了行李儿禀辞了盖天锡，由济南赴青州，当时出了济南城东门，一路车仗马匹人平坦道路，到了接龙山口按站歇宿。次日行抵集凤村一弃岸登舟，由沉鼋港一路直抵章丘县南境梦熊河，时已傍晚，到了站头，泊舟堤下，毕应元吩咐仆人造饭，自己负手出篷四边闲看了只见群舟停泊，一片灯光与水光相映，大小桅墙密麻也似的排列堤下，那堤岸高二三丈，连云屹峙下毕应元看了一回，走进舱来个吃了夜饭，就在灯下观书儿夜分已深，方将就寝，忽听得人声喧嚷，群舟纷纷解缆儿十分忙乱。毕应元急忙出问甚事又舟子道："老爷快请舱内安坐二这里堤岸将倒，小人们解缆急避也二"说未了，群舟已纷纷离岸又不多时，只听得天崩地蹋的一声响亮个那条长堤已坍倒了四十余丈，幸喜各舟回避很快，未曾打坏一只了只听一片声叫运气，叫个不绝一毕应元问舟子道："这堤岸我方才看他好好的，为何忽地崩坏？你们为何预先晓得？"舟子道："老爷有所不知y这河里有个猪婆龙，作怪下这猪婆龙最喜攻决堤岸，方才小人们听得堤下水声异常上便晓得这孽畜作怪也。"应元道："原来如此了这倒是一方巨害，理合速行设法驱除人"舟子道："数日前这里地方上共想一个钓他的法儿个原要明日举行，不料今夜他先作怪了，"应元道："今夜他既如此只想明日一发要捉他了。"舟子道："正是，"应元道："这猪婆龙怎样捉法了我明日且看他们捉了再去，"当夜无话。
　　
　　次早舟子进来禀道："老爷要看捉猪婆龙下他们此刻来也。"毕应元甚喜，便叫推开船窗。应元凭窗看时，只见一只小艇，五六个渔人，载了钓具，到了江心，便将那棍子粗细的一根钓索，钩了香饵，投下江去。众人都静悄无言了不移时，只见数内一人叫道："有了！"众人急收绳索，却叫声苦，原来这猪婆龙力气倍常，众人收索子时他心力往后一退，这船上五六个人险些都被他拖下水去，众人急忙将索子吊在船上了那只船已被猪婆龙拽得飞也似去了，众人皆惊。只见那船随了水中的猪婆龙到了一处岸边，那船汩的往水里一沉，吓得众人面如土色只幸喜那船却不认真沉下，渐渐在水面浮定了。众人将船拢岸口大家都上了岸，就岸打了个桩，将索子头在桩上系牢了，毕应元暗想道："这猪婆龙真个大力口方才这船在水上一沉，分明是他寻着了石骨下忽的钻入水底去据石骨之故，他在水底一钻，这船自然在水上一沉了，但他已据了石骨，一时倒难取他，且看他们如何设法。"只见众人在岸上略歇了一歇力，便再邀几个帮手，在岸上一齐拿了索头上一声打号众力齐举。只见那条巨索好像水底下生牢的一般，休想拽动分毫。众人拽了好歇，力气已尽。岸上看的人已团箕般立拢来二数内有几个人不服气，便一哄哄起了三十多人再来协力共拉一只见呼喊连天，烟尘陆乱几拉了好半歇，那根索子动也不动上那三十多人一半还拉住索子，一半已丢了手，喘呼呼地看着水里只束手无计。
　　
　　毕应元在船里也看得呆了，替他们想不出法儿，那对岸看的人也如围墙般立着下正想渡过河来帮他们，忽见这岸人丛中有一个老翁y须发苍白，精神矍铄，臂长腰挺，面赤耳长，挨近岸旁扬声道："你们做甚？"连问数声口一个壮汉道："你问他做甚！我们拉龙一你可来帮帮么？"那老人冷笑道："甚么叫做拉龙？只怕你们这样拉式y就拉蛆也拉不起来！"内中有几个不服道："你这老儿不懂人事！我们多少人拉不动个你有多大本领，来说风凉话！"那老人道："嗄二原来如此，我倒不信了，"那群壮汉呼的将绳索递与老人道："你不信，便是你拉。"毕应元在船内暗点头道："这人倒有些古坚人"只见那老人不慌不忙了接绳在手，却并不拽动一反将岸上一大橛绳索放入江内，约有半时之久，旁人冷言微笑半多不解，忽听得水中硼然一声，众人都吃一惊，只见那老人迅手拽起绝大一件东西提到岸上下两岸齐声喝采。众人急忙上前乱钩乱搭几竟是一个大大的猪婆龙，只见那猪婆龙左爪已断几原来猪婆龙的前两爪深据沙中下最为有力，所以任凭牵扯，只是不动。待老人将绳索放松片时，他却拔松了一爪去挖上颚的钓钩，吃老人猛然一拽，应手上来个但一爪据沙，力已非常儿若非老人大力，亦断不能拔断其左臂也y毕应元见了大为惊异，忙令亲随上岸，请那老人登舟相见二那老人笑道："致谢相公y老夫现有要事，容日再当禀见罢下"毕应元在舟中又打发第二次人上岸道："请老先生少留，容主人登岸亲见。"应元一面便出舟登岸，那老人见其至诚，便随着应元同到舟中，应元逊坐道："适见老先生神力异常下不胜钦佩，敢问尊姓大名，仙乡何处，高寿何年，愿领大教又"老人深深长揖答道："老夫姓庞名毅，小字致果。祖贯泰安人氏人现在暂居此地章丘县界下虚度七十三春。自幼不成一艺二"应元恭敬道："先生武技绝伦口词论高雅，必有一番著绩上敢问幼壮年间曾有若何功业？"庞毅道："长官谬赞了y老夫乃汉臣士元之裔只业儒数世。老夫幼年也曾攻读诗书，暇时习练些武艺。记得那年嵇仲张公做甘肃兰州录事参军时，老夫正做兰州提辖。那时年富力强个正值张公平定西羌，老夫备员行列，效得微劳，因迁团练，升授防御儿后张公内用，老夫仍在兰州，只以性情刚戾，与上司不相投合，以致沉滞多年，后闻张公为蔡京所害人贬谪西安，老夫闻信之下几愤惋不食者数日。又因自身现在地位亦毫无功业可建，便辞退原职，告休回家了，回家之后无所事事，少年狂态未除几聊以入山采猎为戏。当世英雄中人老夫素所称许者乃是蒲州大刀关胜，窃以为此人忠勇轶伦，几续闻那厮竟降于贼，诧异不绝者累月，因叹世上人心难测如此个遂不敢出而问世了。家居多年一倒也躁释矜平，。那年云将军攻讨清真山上老夫在泰安，正是咫尺之地，颇有人劝老夫投军。老夫因想二年纪老迈，还有何用？况且云将军手下谋士如雨，勇将如云，也不少我庞毅一人，因此俄延不出。今日闲游过此，偶见孽鼍害人，未免又使少年豪兴，适被长官见之，窃恐为长官所笑一"应元道："先生说那里话来！眼见得文武高才y老当益壮，定是笑傲当世，不屑于荣禄者。如不见弃，愿订金兰。"庞毅道："承长官过爱，只是老夫痴长，未免妄僭了，"当时在舟中便焚香证盟，订为异姓昆仲。毕应元便吩咐舟中治筵席，庞毅道："既承仁弟不弃，一见如故，可以无须如此客套下舍下离此不远，愿请行旌小住一日，未知可否。"应元欣然应诺儿庞毅家在章丘县东境，应元此去正是顺路，遂命舟解缆前行，只听得岸上那班人还在那里哄哄的讲说猪婆龙的利害、老头儿的本领个毕、庞二人自在舟中畅谈了不多时，同到了庞氏草庐，庞毅请毕应元登岸，只见三间矮屋，斜临江口。庞毅指着对应元道："这就是愚兄舍下也，"相邀一同进去，里面院子极其空阔个廊下排列些弓矢刀枪、叉钯棍镋向只见面前三间平屋，左首窗前倚着一把厚背薄刃截头大斫马，毕应元近前看时，约重六十余斤，应元道："想是老兄军器也下"庞毅点头道："正是一"当时逊应元进内坐地，只见有十余人供奉驱策，内外肃清。
　　
　　少顷，摆上酒肴了庞毅逊了坐。应元见他珍羞，百味不同于人了异样品类，异样烹饪。应无一一问了儿庞毅一一答道："这是豹肝几这是虎脑，这是狼臂，这是豺髓人"诸如此类，真是尝所未尝y应元极口称许。庞毅道："山肴野味，不足供君子之餐。今仁弟既是通家，勿嫌亵渎。"应元谦谢，席间，应元问起："老兄贵贯泰安下何年迁居此地？"庞毅道："说起来倒也一大段缘由人愚兄自兰州退归之后，泰安境下伏处多年下舍间就在秦封山内，这山外面峻险异常，入内蹊径弯杂，所以那年三山闹青州时，各处村坊均被扰害，独有此山安然无事下后来梁山巨贼每犯青州人必经秦封，却因地势险阻，从未敢来。愚兄生性怀安，也因循不迁。上年忽闻泰安来了一位姓寇的总管二懦弱凡庸，愚兄看到此际，深恐不好，便挈眷避居在此，谁知迁避不上半年，泰安已陷，愚兄真深惭天幸也。"应元佩服其先见口便动问秦封山形势。庞毅道："此是愚兄朝夕进出之所了岂有不知。"便将山前山后、山左山右的形势细说了一遍，又道："那时愚兄因贼兵新到一情形未必熟悉，愚兄原想募集乡勇，杀退强贼，恢复此山。但因经费烦多，难以召募。即使募得几名，不加训练亦未必可用，为此观望中止人况且云将军现在节制青、莱只雄兵十万，韬略如神。料理泰安不久亦当恢复人正不必草野愚夫多此一事也，"应元听到此际，暗暗点头道："天诱其衷，应元得遇此公，想云统制合当添一臂也人"当时与庞毅谈起云统制智勇双全下才能出众，手下一无弱将个制胜万里，真是朝廷柱石之臣，你谈我说，兴会淋漓。庞毅又深羡毕应元际此名将属下，真可大展才猷。毕应元又说些当此群贤际遇之时二理当少竭愚才，报效王国了便说到大丈夫乘时建业人休错机会，因劝："庞兄奋建暮年功业，追迹鹰扬。"庞毅奋髯而起下慨然而诺。
　　
　　当上一番畅谈，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。看看夕阳在山，两人俱不觉颓然醉倒。夜间，毕应元就在庞宅安歇。次早起来一应元因上任程期迫促，只得告辞，相订一月之内庞毅到青州府盘桓，恋恋不舍而别。毕应元即由章丘东境起岸上不日到了青州，接理青州知府印务，谒见了云天彪。天彪见应元仪表非俗了十分敬重，接谈之下，异常投合又应元连日进见，一日忽论及泰安之事，天彪道："总须审明秦封山形势，然后进兵，方为上策。"毕应元便特表庞毅深悉秦封形势兼且武艺超群，提及路上如何得遇，如何捉猪婆龙之事，天彪亦甚惊喜，便教毕应元写起一封书札了差一心腹官，赍了聘仪只持了书信，径到章丘县去聘请庞毅，不数日，庞毅携眷同了差官来到青州，差官去统制署中销了差几庞毅先到知府署内见了毕应元下应元甚喜，欢谈一回，便与庞毅同去见天彪，天彪接见庞毅，叙礼逊坐，接谈数语，天彪大悦，吩咐内厅治筵相待几邀毕应元相陪。三人聚谈，甚为投契。酒毕，天彪命送广宅安置庞毅，又送衣服器具之类，甚为周备，数日后，天彪请庞毅进署，细问秦封山形势。庞毅一一具对，了如指掌。天彪大喜，便聚集众将商议攻取泰安之策，忽阍入传进江南家报到来，天彪慌忙拆看。看得未及数行上只见云统制"阿呀"一声二往后便倒。吓得众人目定口呆儿不知为甚缘故，且听下回分解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