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知音 (第1/2页)
钟子望和林盈盈新婚燕尔,但也没有沉溺于良宵苦短,第三日,依照“三朝回门”的婚俗,两人提着些酒、肉、糕点等礼品,一同去林家做“头转客”。
林家不是畲族人,没法陪着钟子望唱令歌、行酒令,只设宴款待新婿。林铛铛对不了歌,但喝酒是行家,三两下就把钟子望给喝趴下。
当晚,夫妻俩在林家住了一晚,完成了“对月”的回门礼。
次日一早,钟子望把林盈盈送回自己家,自己则去工业小区的材料公司上班。
如今,他成了家,又即将升格做爸爸,他必须铆足了劲干活才是,只是几十万的债务,靠他一双手、一双肩膀,何时才能还完呀?
钟子望一上午干活,都显得心事重重。
原本,他在材料公司处理各种建筑材料,早已得心应手,但今天不知怎地走神了,搬运一块巨大的石板时,竟差点滑倒,石板重重地落在搬运车上,好在他及时抽出了手,只擦破了一点皮,如果反应不够快,只怕这只手要废了。
“子望,晚上时间悠着点,留点力气白天干活。”有人故意打趣他,其他人则跟着起哄大笑。
钟子望甩着发疼的手掌,心里却一阵后怕。
下班的时候,经过白茶厂,看到白茶厂已经关门大吉,茶厂老板正垂头丧气地拿着把钥匙站在门口,好像在等什么人。看到钟子望骑着小电驴过来,他勉强打起精神和钟子望打招呼。
“子望,真对不起啊,你结婚我也没有给你随礼。”
都把他辞退了,还随什么礼?
钟子望只在心里说,他是个性格温顺的人,不敢跟人硬碰硬,哪怕自己占理,也不敢在嘴巴上有任何得罪人的地方。
面上,钟子望还是露出敦厚的笑容说:“咱们本来就没有人情往来,没什么好对不起的,你茶厂怎么关门了?”
“卖了。”
钟子望的小电驴没有停下来,把茶厂老板的声音遗留在风里。反正他也不能继续在茶厂里领第二份工钱了,卖了就卖了吧,关他屁事。
钟子望对茶厂老板的伤心并不在意,他正为自己的债务、擦伤的手掌感到心烦意乱。
工业小区出来,钟子望没有先回家,照例去村小学门卫处,找老谢抽烟。一老一少两个男人,关上门卫室的门,一边抽烟,一边透过窗户玻璃看校园里的风景。
大部分孩子都已经放午学,少部分留校的,也已经吃完午饭在午睡了,整个校园显得安静而美丽:淡蓝墙体的教学楼,红绿相间的塑胶跑道,操场四周,绿树成荫,花圃里盛开着粉粉白白紫紫的格桑花。
教学楼旁边是图书馆。
落地窗让图书馆里的装潢、摆设一览无余,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,书架之间设有宽敞的阅读空间,配备了舒适的沙发和座椅,图书馆的中央还设有一个小型舞台。整个图书馆的设计明亮温馨,时尚得像是一间咖啡馆。
这要不说是一所乡村小学,单看这校园环境,谁看得出来呢?除了师资力量差点,硬件和城里的学校比,也差不离了。
“现在的孩子,真享福。”老谢由衷感叹。
想他小时候哪有这样的读书条件?那时候,学生上课都是在寺庙或祠堂里,根本没有专门的校舍,有的甚至在危房里上课。教书的老师从城里来,连个宿舍都没有,住在村民的房子里,底下养牛,上面晒地瓜米,就算是女老师的住处,也连个房门都没有,只能用竹帘挡一挡。就是钟子望出生的90年代初,也没有现在这样的上学条件,“一无二有”还是闽东教育要实现的目标,即无危房、有课桌椅。
老谢喟然长叹,恨自己生错了时代,没有赶上好时候,只能一辈子当个睁眼瞎。
老谢叹息的时候,钟子望也“嘶”了一声。
“你年轻人可不兴叹气呀,福气都被叹没了。”老谢说。
钟子望拧灭烟头,扬了扬自己的右手,手掌侧面有一条伤口,长长的,破了皮,还隐约可见血丝。
“没叹气,是有些疼。”钟子望解释。
老谢问:“怎么了?”
“早上搬石材的时候,不小心擦破了皮,真够危险的。”
老谢不以为意说:“你们这活算什么危险,我们当年在西南凿隧道,石头当帽子,那么大一块石头从隧道顶部砸下来,我就在底下坑里放炸药,就差一秒钟,我要是再慢一秒钟出来,整个人就要被砸成肉饼的,万幸,老天爷开眼,我只被砸了一只脚……”
事情已经过去多年,老谢说起那次工伤,还是心有余悸,一脸后怕。
“叔,你为什么要去干那么危险的活呢?”
“因为钱多呀,干一年就顶别人在村里干好几年的,有什么办法呢?我是个男人,要养家糊口,不冒险,两个儿子就要两栋房子、两份老婆本,钱哪里来?谁让我是个父亲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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